33四狼探母?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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缺牧草,缺饮水,留在狼山的只剩下我们和丹增一家。丹增的牦牛已经缺食断水十多天了,牦牛饿得集体越狱好几次,跳过分隔牧场的围栏,夜奔十余里跑到别人的牧场去找草吃。我和丹增好不容易才把逃亡的牛群找回来。这么饿着不是办法,可到哪儿去弄五百头牦牛的饲料来呢?

我想到了酒糟:“四川是产酒的地方,酒厂里源源不断的酒糟也是不错的饲料啊。”

亦风哂道:“牦牛吃了酒糟要打醉拳!”

“秸秆!每年成都平原焚烧那么多秸秆,烧得全城浓烟滚滚,与其用来制造雾霾,不如收集起来运往草原喂牛羊。”

“运费高,收集难,除非政府动员,凭个人的力量根本办不到。”

十一月末,朔风寥落,沃野茫茫。

我第一次从老牧民口中听见了这个陌生词—“黑灾”。

过去,我只知道“白灾”就是暴雪肆虐,厚雪覆盖草原,牲畜吃不到草,动辄几百万头牛羊冻死饿死。夏秋季节过度放牧吃光啃光,致使冷季没有一点儿草料储备,是酿成“白灾”的原因。老牧民说“黑灾”与“白灾”相反,就是迟迟不下雪!草又被啃光,剩下大片黑土。冬季里,地表水封冻,人畜饮水主要依靠积雪。若长时间无雪,牲畜会因干渴造成血液变浓,消化不良,流产、疾病,以至死亡。就算牛羊再抗造,二十天不吃雪,脱水;四十天不吃雪,掉膘;两个月不吃雪,死翘翘!

似乎老天爷在七月份那场大暴雨时就已经把一年份的水全降下来了。牧民们更没想到今年的寒流来得这么早,不但地表水封冻,而且无雪可下。

怕什么来什么。牧民担忧的黑灾降临了!干冷的牧场上看似什么都没发生,暗中却有一种饥渴的死亡威胁步步逼近。那一刻,“黑灾”这个词便和焦炭似的黑土地、冻结的黑沼泽一起写入了我的脑海。

眼下之急怎么解决?我们想来想去,只有一个办法—买大米。每年政府都有扶贫救灾的大米发放下来,有些牧民不吃米,于是五十元一大袋便宜卖,我们正好收购来喂牲口。买米喂牛这是没办法的办法。

下一步就是解决牛群饮水的问题,眼下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度,沼泽湿地冻得结结实实。牦牛被拉破舌头、粘破嘴皮也啃不动冰块。水,看得到,吃不到。狼山下的小溪冻成了冰瀑,我好不容易砸出一块脸盆大小的泉眼,自来水粗细的冰泉只够人喝。

“没有用的,我还是迁回我的源牧吧。我源牧上有条河,只有把牛群赶到河上,凿开冰面才能彻底解决牛群的饮水问题。再渴几天,牦牛就会脱水走不动了,我必须抓紧迁场,不能在这儿陪你们过冬了,”丹增有些遗憾,“不如你们也跟我走吧,大家有个照应。这山里冬天太苦,没有补给生活不下去。大家在一起宰牛吃肉也能过冬,我一走,你们连肉都没得吃。万一再出个意外,叫天天不应。”

我和亦风举棋不定。我们是领教过这里的冬季的,今年的冬季比往年更加严苛。万一一直不下雪,我们也面临断水。守着这一眼泉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结冰。

丹增笑了:“别犹豫了,离了牛羊,本地人都不敢在这里独居。你们的目的是找狼,这次可是我把狼群给你们引来的。冬季里狼群也会随着牦牛走,你们跟着我的牦牛,看到狼的可能大得多。等到下雪的时候,我源牧的冰河面上经常留下狼爪印,你们就可以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狼了。”

“现在既没草又没雪,只有黑泥巴!我的牦牛饿死是迟早的事,哪儿才能活下去啊?” 老牧民满脸的皱纹像凿刻而成,浑浊的眼睛被皱纹挤得只剩下一条缝。

他老泪纵横的样子很自然地让我想起了南卡阿爸,我记起老阿爸弥留之际挂在嘴边的一句话:“这不是个好兆头,大灾一起,只会越来越坏……”从今年第一次暴雨来临,老阿爸早已预见到这一切了。

老牧民耸起的肩胛骨把皮袍支出两个棱角,在寒冷的空气中伤心地颤动。无怪他如此绝望—七月大暴雨,八九月口蹄疫,十月腐蹄病,十一月黑灾,一年中的灾难接踵而至。我不知道这老牧民之前流浪了多久,又将去往哪里,我只知道他自己的牧场已经完全沙化。这是一种无家可归的悲凉吧。

我们和丹增一家帮助老牧民拆掉帐篷,装到迁场的勒勒车上,目送他赶着牛群越走越远。他只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星期。

狼渡滩虽然打眼望去还剩下些高高的枯草,可是,丹增说那些草要么有毒,要么无法消化,牦牛是不能吃的。真正的牧草已经连根儿都啃出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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