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只凭芳草(4 / 1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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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没有回头,依旧眺望窗外,只是声音干涩,低声问:“怎么样?”

李玉贵伏地道:“宫门这会子下了钥,庄王爷不方便进来,明儿再来给万岁爷请安,让奴才先给带话给主子,太子爷……东篱已在承德普宁寺剃度,由广源住持授的戒,法号青崖。”

“他……”皇帝视线蓦然模糊,勉强稳住嗓音问,“礼成了?说了什么吗?”

“回万岁爷的话,什么也没说,奴才瞧着剃度的……”李玉贵想起太子那满头的乌发簌簌地散落在地上,终究克制不住的呜咽出声。

祈人头发最金贵,除了国丧不剃头的。昔日坐在军机值房里从容代政的储君,如今被剃成了秃子。腰上的黄带子摘了,换上了的僧袍,看人时眼里的光芒灭成了灰,再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儿,沉得一潭死水似的。冲庄亲王合十一拜,头也不回的随小沙弥往禅房里去了。

马六儿拢着马蹄袖说:“听说太皇太后发了话,不叫废呢!说废后是震动朝野、惊慌天下的大事,皇帝要颁废后召书,须得拿出母德不淑的凭证,否则就是无妄之怒,有碍圣德高明。”

又是瞧着太子爷,皇后助纣为虐原本是最堂皇的罪名儿,现在碍于太子,终究不好处置。

李玉贵点了点头,“还是住坤宁宫?暗里是怎么开发的?”

马六儿咳嗽一声,一五一十的交代,“万岁爷朝上告诸臣工,皇后因着太子爷薨逝伤了心脉,病体要静静颐养,昨儿巳正牌送到园子里去了,这回大约是要‘养病’养到死了。”顿了顿复又道,“谨主子那儿倒安静,老祖宗没发话儿,可皇太后那里不能饶。您瞧着吧,按了葫芦起来瓢,横竖有会子折腾的。”

李玉贵凑近了问:“万岁爷怎么个意思?两个人还恁么僵着?”

庄亲王脚下蹒跚着追了两步,哭得几乎噎气儿,叫身边的随侍左右叉住了才不至跌倒。瘫坐了半天才缓过神来,拾了一缕发装进荷包里,叫回来呈万岁御览。

李玉贵从怀里摸出平金荷包高举起来,“主子,这是太子爷留下的,请主子过目。”

皇帝身子颤了颤,泪水长流,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,只撑在窗屉子上捯气儿。李玉贵被吓得蹦起来去搀扶,惊恐道:“主子爷,好歹保重圣躬,奴才扶您坐下歇歇。”

皇帝摆了摆手,“朕不碍的,你去慈宁宫回老祖宗……说得软乎些,别惊着她老人家。”

马六儿说:“万岁爷哪儿能放得下!我估摸是太子爷这头的事儿没了,心思也游移,这两天光打发人去瞧,自己并没有走宫。”

李玉贵哦了声,歪头站在滴水下走神儿。长满寿从“中正仁和”里头出来,看见他忙上来打千儿,大松了一口气道:“总管您可回来了,这上差当得,我腔子里直发紧!您回来了我就超生了。怎么在这儿站着?还不进去回万岁爷?”

李玉贵边走边说:“三天没在,总要找知情的人问清楚,回头主子爷有话,不至于一头的雾水。”言罢过了穿堂进西耳殿。

梅坞是纳凉的好所在,穿堂门大开,和槛窗外的风对流,大夏天都是极舒适的。皇帝伫立在玻璃屉窗前,背着手朝西围房院里看,风吹起了紫金冠上的丝绦,纷纷扬扬的飘荡,落寞而孤寂。

李玉贵喉头微哽,平了平心绪甩袖泥首行礼,“奴才恭请圣安!奴才不负圣托,向主子爷交付皇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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